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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90年代之前的欧美研究生教育研究

         —一个学术领域的起源与演变

     沈文钦；王东芳

摘要：为了了解研究生教育作为一个研究领域的起源和演变，文章从组织层面和认知层面分析20世纪20-80年代主要欧美国家研究生教育的学术发展状况。总体上看，对研究生教育的研究至少在20世纪20年代左右就开始了，但专业化的研究兴起于60年代各国研究生教育规模的扩张，体现在专业的高等教育研究者和机构开始从事研究生教育研究。扩招的危机在70年代开始显现，政策部门和学术界开始热议研究生教育的结构与质量等话题。80年代的研究生教育规模保持在一个比较稳定的状态，这一时期欧洲的研究呈现沉寂状态，但在美国对研究生教育的定量研究深入推进。

关键词：研究生教育；学术领域；起源；演变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高等教育研究的全球发展：历史、制度与人物”（项目号15YJA880053）；学位与研究生教育杂志社委托课题“国际研究生教育相关的组织、报告、期刊、人物与理论”（课题号xw201601）。

作者简介：沈文钦，男，教育学博士，北京大学教育学院副教授，从事大学制度史与观念史、研究生教育、通识教育研究（北京100871）；王东芳，女，教育学博士，天津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副教授，从事国际与比较高等教育、研究生教育研究（天津300387）。

研究生教育在世界高等教育的版图上已有200年的历史。大学史研究界通常认为19世纪的德国大学是世界研究生教育的发源地。从德国大学开始，教师引导学生从事科研，并以一种有组织的学徒制的模式对研究生进行科研训练。而后，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留德美国学生的努力下，研究生教育移植到美国大学并生根、逐渐发展壮大。自此，研究生教育作为一种高层次的教育类型，逐渐扩散到世界各国。作为金字塔顶端的研究生教育是知识生产与人才培养相结合的过程。在强调创新的当下，其地位显得倍加重要。但是，与其重要性不相匹配的是，在高等教育研究领域，研究生教育的研究相对较少且边缘化。关于研究生教育作为一个研究领域的发展史，在上世纪80 年代英国学者Ernest Rudd、美国学者Gary D. Malaney分别做过回顾。2013年，澳大利亚学者Michael Jones 对1971-2012年这40多年的45份重要期刊上有关博士生教育的995 篇文献进行了主题分析，总结了六大研究主题，包括：教学、博士项目设计、写作与研究、就业和职业发展、师生关系和博士生经历。

但总体而言，目前学界对研究生教育研究的系统评述还非常少见，而且尚未看到跨国的学术史分析，本文意在填补这一空白，对美国、英国、德国、法国、荷兰等欧美国家的研究生教育研究状况进行历史概述。当然，限于篇幅，需要说明的是，第一，本文的勾勒是粗线条的，无法做到面面俱到。同时，由于语言的关系，法文、德文等非英文的研究成果未能涵盖在内，但很多法国、德国、荷兰以及北欧国家的高等教育研究者都用英文发表，因此本文的综述仍然具有相当的代表性。第二，本文只分析20世纪20-80年代欧美研究生教育的研究状况，20世纪90年代之后研究生教育研究的进展，我们将另文赘述。

为了更好地了解欧美国家研究生教育作为一个研究领域的起源和演变，本文将从组织层面（学者队伍或特点、期刊、研究结构）和认知层面（学界的研究状况）并结合研究生教育实践的发展实践和相关政策分析20世纪20-80年代主要国家研究生教育的学术发展状况。

一、研究生教育研究的萌芽：20世纪60年以前

研究生教育被看作是美国从学院时代向大学时代过渡的标志。1869年，美国全国教师协会委员会认为“在美国至今还没有一所真正意义上的大学”，其判定标准是美国当时的传统学院没有从事研究生教育。在德国教学与科研相结合理念的感召下，美国在1876年建立了约翰·霍普金斯大学，1888年建立了克拉克大学，1891年芝加哥大学成立，大学史研究界通常将这三所大学看作是美国提供有组织化的研究生教育的开端。一直到20世纪初美国研究生教育还未形成一个成熟的培养体系。在1939-1940年，美国硕士和博士学位人数总计不到106000人，约占所有高等教育入学人数的7%。下一个十年研究生入学人数增长了一倍多，在1950年达到237200人。与研究生教育的实践发展相一致，在20世纪60年代之前，有关研究生教育方面的系统研究寥寥可数，而且大多是一些概论性的著作和文章，或者是一些对研究生教育现状的描述和批评。

目前可见的最早研究开始于20世纪10-20年代前后。1915年，美国学者Walcott发表了一篇有关研究生生源来源问题的论文。明尼苏达大学教育学院的学者M.E. Haggerty 在1928年的一篇文章中探讨了博士的就业问题。 George H. Betts和Raymond A. Kent调查了2325名毕业博士对外语要求的看法，并于1929年出版了调查结果。同年，芝加哥大学公布了对该校历年博士学位获得者的就业状况。1930年，专门的高等教育期刊《高等教育研究》(The Journal of HigherEducation)创刊，在20世纪30-50年代，陆陆续续有一些讨论研究生教育问题的文章刊登其上，但大多是一些信息交流和观点表达，篇幅较短，并非系统的研究。

威尔·瑞安（Will Carson Ryan）1939年出版的《早期研究生教育研究》堪称这一时期的经典著作，并被广泛引用至今。该书追溯了以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克拉克大学和芝加哥大学为代表的研究生教育的发展史。1940 年，Byrne J.Horton 出版了《研究生院的起源与管理》一书，该书研究了从19世纪80年代至20世纪三四十年代美国研究生教育、尤其是研究生院的发展和管理状况。E.V.

Hollis1945 年出版的《改进博士学位项目》是这一时期少有的综合性著作，不仅对美国博士学位的发展与源起（与德国、英国高等教育体系的关系）进行了历史回顾，而且挖掘了1930年到1940年间美国博士学位授予机构的数据（哈佛大学和伊利诺伊大学未参与，所以相关数据缺失）并进行了大量分析，在此基础上提出了改进研究生院组织与功能的建议。

自1900年美国大学协会（Association of American Universities）成立，这些大学研究生院的院长便参与协会的活动，并于1949年成立了研究生院协会（Association of Graduate Schools），该协会为美国各大学研究生院院长的交流提供了一个平台，同时也为美国大学协会制定研究生教育政策建言献策。后来，美国研究生院协会（Association of Graduate Schools）成立了一个研究生教育政策委员会（Committee on Graduate Education Policy）。

1959年，《高等教育研究》期刊(The Journal of Higher Education)组织了一期关于“研究生教育问题与政策”的专题，编辑部列出了10个研究生教育方面的紧迫性议题，邀请相关学者进行研究，最终有六位学者（都是顶尖研究型大学的研究生院院长）的论文被刊登，分别讨论研究生教育项目中的要求和自由度、研究生院院长的角色、研究生院与大学师资的供给、硕士教育作为大学师资培养的手段、研究生院的组织等问题。从1930年创刊到1959年，《高等教育研究》期刊共刊登了72 篇有关研究生教育的文章，这些文章的篇幅大多在4-8页左右，主要是对一些热门议题的讨论，并非学术性的研究。

20 世纪60 年代之前，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法国等国的研究生教育尤其是博士生教育的规模不大，而且当时制度化的高等教育研究在这些国家尚未出现，因此对研究生教育的系统研究也尚不存在。

二、研究生教育规模的扩张与相关研究的兴起：20世纪60年代

研究生教育研究的兴起源于20世纪60年代以后各国研究生教育规模的大扩张。1960-1980年代被克拉克·克尔称为是美国高等教育的大转变时期，这也是研究生教育繁荣发展的开始。美国博士学位授予数从1957-1958学年的8942人增长到1967-1968学年的23091人。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增长后，美国研究生教育存在的问题日益暴露，联邦政府对研究生教育的资助开始削减，研究生的就业形势也一片悲观。同一时期，加拿大、法国、芬兰、英国等国家的研究生教育规模也迅速扩张，20世纪60年代的前五年，这几个国家的博士学位授予数年均增长率分别为15.5%、15.4%、10.4%和8.7%。德国1970年的博士毕业生数是1960年的1.82倍。

（一）政策关注

在这一时期，研究生教育、尤其是博士生教育与科学研究对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性开始得到政府部门的高度重视。1969年，美国国家科学董事会（National Science Board）和美国科学基金会出版了两份有关研究生教育的研究报告，即《研究生教育：公共政策的参数》以及《迈向科学领域研究生教育的公共政策》。

（二）学术共同体与学术交流

20世纪60年代，英国当时唯一的一本高等教育研究期刊是Higher Education Quarterly，在1960-1969年，该刊物刊登的研究生教育研究方面的论文共4篇，其中1964年第3期刊登了3篇相关论文。

对研究生教育尤其是博士生教育的讨论和分析是当时美国《高等教育研究》期刊的热点问题。1960-1969年，该刊物共刊登了35篇有关研究生教育的文章。当然，这些文章大多是讨论性的短文，而非专业性的学术论文。

由于当时专门的高等教育期刊数量很少，研究生教育方面的论文通常发表在一般教育学、社会学、心理学等领域的期刊上。

随着20世纪50年代末美国三大高等教育研究所（密歇根、伯克利、哥伦比亚）的成立，高等教育研究的队伍逐渐专业化并且变得更加庞大，但一开始，研究生教育问题并没有引起高教界的关注，高等教育领域的学者将研究重心放在了bifa88发展、高等教育管理等问题上，因此也就可以理解20 世纪60 年代早期研究生教育最重要的一本著作《美国的研究生教育》出自一位社会学家之手。但随着研究生教育规模的扩大及其影响的提高，专业的高等教育研究者和高等教育机构开始从事研究生教育研究，比如加州伯克利大学的高等教育研究与发展中心决定展开对研究生教育和专业教育的系列研究，该中心的主任安·海斯（Ann M. Heiss）教授于1967年出版了《研究生教育与专业教育：附有评注的参考文献》（Graduate and Professional Education: An Annotated Bibliography）。这一时期，已经有学者开始关注研究生教育的社会化过程，David  Gottlieb在1960年的博士论文中正式将当时社会学界比较流行的社会化概念用来分析研究生的培养过程。专业学者的介入是研究生教育领域的研究开始步入专业化轨道的重要标志之一。

同一时期，英国学者也开始了对研究生教育问题的研究。1966年，恩尼斯特·鲁德（Ernest Rudd）对1957-58年间开始在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攻读研究生学位的群体进行了问卷调研，主要涉及研究生教育的适用性、毕业生工资、就业、流动等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时期科学社会学的学者开始进行博士生教育方面的研究。例如Lowell l.Hargens利用贝雷尔森（Bernard Berelson）的调查数据分析了博士毕业生在就业中的跨校流动和跨区域流动问题。除了社会学家，经济学、医学等领域的学者也介入研究生教育相关问题的研究，比如，1968年《经济学与统计学评论》（The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期刊发表了一篇题为《研究生教育、能力与收益》的文章。1967年5月17日，俄亥俄州凯斯西储大bifa88长John S.Mills受邀在波士顿举办的annual meeting of the Massachusetts Medical Society上做了题为《医学研究生教育》（The Graduate Education of Physicians）的会议报告。

（三）主要研究主题

20世纪60年代，鉴于研究生教育飞速发展的态势，美国的教育组织和教育研究者开始加大对研究生教育的关注度。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1960 年美国社会学家贝雷尔森（Bernard Berelson）在历经两年多的系统研究后出版的《美国的研究生教育》一书，该书已成为研究生教育研究领域的一本里程碑式的著作，被学术界广泛引用，在某种意义上，该书被视为研究生教育的专业研究的开端。为了写作该书，贝雷尔森走访了20 多所研究生培养单位，对150名相关人士进行了访谈。在访谈的基础上，贝雷尔森发放了大量问卷，问卷调查对象包括92所高校的研究生院院长，所有研究生导师（1800名）、2300名最近获得博士学位的博士以及600 名大bifa88长。

美国学者Lindsey R.Harmon在20世纪60年代初期对美国科学类博士的学术背景、博士授予的规模、博士的就业去向等问题进行了研究。1965年，美国教育理事会组织13位研究生院院长探讨美国的研究生教育问题，主要讨论了研究生教

育的规模扩大、财政资助等问题，这些文章以《今日研究生教育》为题出版。1967 年，学者J.S.亨特在美国教育办公室（U.S.Office of Education）的资助下对1965年春季学期在68 所大学中注册的15710名研究生的财政状况进行了调查。1966年，在美国教育理事会的主持下，艾兰-卡特（Alan Cartter）对美国106 所大学的博士点进行了质量评估，卡特采取的是同行打分的评估方法，该报告出版后引起极大关注。卡特的排名为学者研究研究生教育提供了一个工具，此后，一些学者利用卡特的排名分析博士生的就业和院系排名的关系。随后，Dean D. Knudsen and Ted R.Vaughan（1969）以社会学系为例评估何种特定条件下主客观评估是最接近的。

除了研究生资助、研究生评估等热点问题之外，20世纪60年代学界关注比较多的一个问题是研究生的生源来源和入学招生问题，主要分析的问题包括大学本科高年级学生的读研意向、选择读研群体的个人特征，等等。

20世纪60年代是研究生教育研究开始走向专业化的时期。从研究议题来看，研究生的社会化过程、研究生的就业、研究生教育的收益、质量评估等问题都得到了探讨，学者们对这些研究主题的兴趣一直延续至今。

三、研究生教育扩张后的危机及政策研究：20世纪七十年代

20世纪70年代，研究生教育扩张导致的一系列问题如政府经费不足、研究生就业困难等逐渐凸显，研究生教育在20世纪70年代继续受到政策部门的强烈关注。

  （一）政策关注

1971 年，美国联合研究理事会的会议局（conference board of associated research councils，联合理事会包括美国教育理事会、社会科学研究理事会、美国学术性学会理事会和国家研究理事会）成立了包括约瑟夫·本戴维、阿兰·卡特、詹姆斯·马奇（James G.March）等在内的26 名专家组成的“全国研究生教育委员会”（National Board On Graduate Education），以诊断研究生教育存在的问题，并向政府建言献策。该委员会于1972 年正式聘用研究委员，任期为3年。在1972-1976 年间，该委员会发布了6 份研究生教育方面的政策咨询报告以及5 份技术性报告，力陈联邦政府应加大对研究生教育的投入。1977年，美国研究生院理事会发布《博士学位：政策陈述》。除了美国之外，其他国家也将博士生培养作为一个重要的政策议题，澳大利亚科学院1974年出版了题为《澳大利亚的博士生教育：培养未来的专业科学家》的报告。

同时，研究生教育也成为国际组织关注的政策议题。1972年，经济合作组织发布了题为《研究生教育：结构与政策》的报告。该报告指出，在已发展研究生教育的OECD国家中，过去几年研究生教育的增长速度甚至快于bifa88教育，而这是各种因素共同作用和相互作用的结果，包括学生的选择、知识的专业化、对科学家的需求以及高等教育系统本身的变革。

要特别指出的是，由于研究生本身是重要的科研贡献者，研究生的培养过程也与科技项目实践紧密相连，因此越来越多的学者意识到，必须将研究生教育政策与科技政策统合起来考虑。OECD在1972年的报告中指出，在科学政策和教育政策之间做出区分已经失去意义。

（二）学术共同体与学术交流

在得到政策关注的同时，研究生教育的研究在现实需要的驱动之下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学者，使其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初具规模的研究领域。高等教育研究的重镇伯克利大学高等教育研究与发展中心、斯坦福大学教育学院在20 世纪70 年代都陆续开始了研究生教育的系统调查与研究。1970年代，在研究生教育领域较为活跃的学者有美国的阿兰·卡特（Allan Murray Cartter）、罗德尼·哈特尼特（Rodney T. Hartnett）、约瑟夫·卡兹（Joseph Katz）、玛丽·克拉克（Mary Jo Clark）、戴维·布伦尼曼（David Breneman）、理查德·弗里曼（Richard Freeman）、刘易斯·梅修（Lewis Mayhew）、William C. Yoels，等等；英国的恩尼斯特·鲁德（Ernest Rudd）、雷纳特·辛普森（Renate Simpson）等等。1970- 1979年，美国The Journal of Higher education 刊登了13 篇有关研究生教育的文章，其中4 篇属于研究性论文。1972年创刊的国际刊物《高等教育》（Higher education）到1979年共刊登了3篇有关研究生教育的论文。英国高教学会的会刊《高等教育研究》（Studies in higher education）从1976年创刊到1979年共刊登了2篇研究生教育方面的论文。但是，1975年创刊的《高等教育评价》（Assessment in higher education）（1981年该刊正式更名为Assessment&Evaluation in Higher Education）期刊，在1975到1979年间没有发表任何研究生教育研究主题相关的论文。

这一时期研究生教育领域的代表作包括安·海斯（Ann M. Heiss）的《研究生院的挑战》（Challenges to graduate schools，1970）、刘易斯·梅修（Lewis Mayhew）的《研究生教育改革》（Reform in Graduate Education，1972）、理查德·斯托尔的《未来的开端：文理领域研究生教育的历史》（The Beginning of the Future: A Historical Approach to Graduate Education in the Arts and Sciences，1973），以及J. Katz和R. T. Hartnett 主编的《学者的制造》一书，等等。

（三）研究主题与趋势

在美国，这一时期最受关注的研究议题是博士毕业生的供给和需求问题。针对博士毕业生的供给和需求问题，很多学者进行了人力资源规划和预测，集大成的成果是1971年出版的《科技人力资源：研究生教育的困境》一书，但事实证明很多预测并不准确。

承接60年代经济学家研究研究生教育回报率的学术传统，70年代对这一问题的关注仍旧存在，对这一主题的关注是对研究生教育规模扩张背后的理性思考。比如Yoram Weiss(1971)采用人力资本理论讨论了自然学科和社会学科的研究生教育和职业选择，分析了研究生教育的收益问题。1975年，JM Camobell & TD Curtis对研究生教育与个体回报率这一问题从理论和实证两方面进行了文献评述，对最近12篇相关研究的理论和方法进行了评估评价。

在英国，对研究生教育的研究刚刚起步，需要提及的是1975年出版的一本有关英国研究生教育的著作，题为《最高层次的教育：对英国研究生教育的研究》。该研究对英国研究生教育进行了大规模的实证调查，包括：对800 名全日制研究生的结构化访谈、对230名在职研究生的问卷调查，以及对大学职员的访谈、对2300 名已毕业研究生的问卷调查。涉及的与学生相关的问题如下：为何选择研究生教育、研究生学习的类型、财政、社交等问题。大学职员分享了他们对研究生教育的看法、如何改革以及他们自己的职业生涯。对已毕业学生采用了回溯性的研究，请他们追溯其研究生期间的情况以及职业。除此之外，还包括诸如师生目标冲突的来源、大学在多大程度上能为研究生提供其所需、研究生的研究是如何被指导的以及研究生在大学中的角色。该书也对英国研究生教育的历史、研究生教育的目的、学术型研究生在学界内外的发展以及如何改进研究生教育等问题进行了分析。此外，J.M.WELSH 以阿伯丁大学的76 位研究生（49 名博士生，27 名硕士生）为对象，通过定期发放问卷的方法，分析了研究生第一年的学习适应情况。除此之外，学者们在研究生教育的改革、研究生生源、研究生质量评估、博士教育与学术劳动力市场、博士生教育的规模预测、博士论文的学术影响等方面开展了一系列实证研究。

四、定量研究的深入推进：20世纪80年代

20世纪80年代，加拿大和德国的博士生教育规模发展较快，加拿大、德国的博士学位授予数分别增加了48%和46.5%，但同一时期，美国的增长率仅为10.7%，英国为35.3%。

（一）政策关注与研究报告

这一时期，研究生教育成为国际组织正式关注的政策议题。1987 年，OECD发布研究报告《20世纪80年代的研究生教育》，该报告梳理了20世纪70年代以来世界经合组织国家研究生教育的主要变迁，涉及到如下问题：研究生教育规模与结构的变迁、学生群体结构的变化、资助，并特别关注了研究生修业年限过长、完成率低的问题。此后，每隔4年，OECD都会发布关于研究生教育的报告。在欧洲国家中，英国最早迈出了研究生教育改革的步伐。1982年，英国工党出台了一个关于研究生教育的报告。1987 年，英国学者温菲尔德完成了英国经济与社会研究理事会所委托的对社会科学博士生的调查。温菲尔德在报告中建议理事会将博士生资助分为两种类型，一种资助博士生接受高素质的学术训练，另一种则资助博士生创新知识。结果，理事会采取了更激进的做法，即接受资助的博士生必须通过研究方法等类型的课程接受学术训练。经济与社会理事会的新政出台后，在英国引发了很多关于博士生教育的讨论，争论的焦点是博士生教育到底是一个学术训练的过程，还是一个知识创新的过程。同时，争论也使一些学者参与博士生教育方面的研究。

20世纪80年代初，美国卡内基基金会请求Jaroslav Pelikan对美国的研究生教育问题进行评估，后者在1983年出版了题为《学术及其生存：研究生教育的理念》一书。1986年，荷兰对其研究生教育体系进行了彻底的重构，研究生教育问题开始引起一些关注。

（二）学术共同体与学术交流

1986年，《欧洲教育研究》（European Journalof Education）第三期特辟专刊，供英国、德国、荷兰、瑞典、挪威学者对本国的研究生教育系统进行检视。

这一时期的代表性学者主要有英国的恩尼斯特·鲁德、Sara Delamont、美国的戴维·韦伯斯特（David S.Webster）、罗伯特· 巴伽（Robert Bargar） 、Gary D. Malaney、William F.Brazziel、William Zumeta，澳大利亚的莫斯（Ingrid Moses）、Ortrun Zuber‐Skerritt、瑞典的Göran Zetterblom、荷兰的Johannes van Hout、德国的Ludwig Huber，澳大利亚的MargaretPowles、Ruth Neumann，等等。

随着研究生教育体系的扩张，一些政府部门开始资助相关的研究课题。例如英国经济与社会研究理事会（ESRC）1988年资助了一项社科类博士毕业生需求分析的研究课题。

从研究成果的数量来看，有关研究生教育的期刊论文还不多。英国高等教育研究排名第一的期刊Studies in Higher education 仅发表了4篇有关研究生教育的文章，而且全部集中在1980和1981年，1982-1989年间有关研究生教育的文章为零。澳大利亚高教刊物《高等教育研究与发展》1982年创刊，到1989年共发表8 篇有关研究生教育的论文。国际刊物Higher education刊登了7篇有关研究生教育的论文。

与之相比，美国这一时期对研究生教育的研究成果相对比较丰富。1980-1989年，美国最好的高教期刊The journal of Higher Education刊登了10 篇与研究生教育有关的论文。1984年6月，美国的《高等教育研究新方向》(New Directions for Higher Education Research)杂志开辟了研究生教育专题，刊登了16篇研究生教育方面的论文。另外一本主流高等教育研究刊物Research in Higher education 刊登的研究生教育相关的论文多达28篇。

同时，专门性的研究机构开始出现。美国的罗彻斯特大学在这一时期成立了一个研究生教育研究中心。但专门性的学术期刊并没有出现，美国学者Gary Malaney在1988年的综述文章中提出，应该创办一本专门发表研究生教育研究成果的期刊，以促进这一领域的发展。

（三）研究主题与趋势

从研究主题来看，研究生教育中的学术指导是这一时期最受关注的问题。英国学者J Eggleston 和Sara Delamont1983年出版了有关研究生教育指导的报告。美国学者也对导师在研究生生活中的作用这一问题进行了研究。在澳大利亚，这一时期研究的一个基本结论是指导风格是多样化的，并不存在普遍适用于每个学生的指导方式，应该根据学生的特点加以调整。

另外，质量及其评价问题也引起了学者的广泛关注，Rodney T. Hartnett分析了美国是否存在最好的bifa88逃离文理学院，选择到法学、商学和医学院接受研究生教育的问题。T.Hogan(1981)研究了教师科研活力与研究生培养质量直接的关系，该研究选取的样本是1960年代美国经济学科36个顶尖研究生项目培养的博士毕业生，涉及的变量包括：博士点规模、新生质量和教师质量、教师的科研产出以及博士毕业生的质量。L.Jones 等人（1982）发表了美国学术型博士点质量评价的研究报告。D.DiBiasio（1982）等人指出有四种常见的研究生教育质量评价方法，即声誉评价、产出评价、相关评价和多维评价，并通过实证研究提出将内部质量指标纳入多维评价。在澳大利亚，学位论文的质量评价问题引起了学者们的关注。

这一时期发表在Research in Higher education 的28 篇文章的分布主题相当广泛，不仅涉及到了质量这一热点话题，也关注了读研动机与选择、修业年限、资助、就业与职业选择以及博士毕业生的供需。C. Ethington(1986)对学生选择读研的相关影响因素进行了探讨，指出社会经济背景和本科院校特征与经历会影响学生是否继续攻读研究生教育。M. Stodt等人(1985)的研究针对当时热议的文凭主义即认为美国学生读研是为了获得文凭这一话题进行了实证研究，指出大部分学生读书是为了文凭获取和能力获得这二者。一纸文凭的确吸引了一些学生，但是就业过程中的激烈竞争也促使大部分学生努力抓住研究生教育所提供的一切去发展自我。S. Tadisna等人（1989）将运筹学的层次分析法（AHP）运用于分析博士生选择博士项目的过程。关于博士修业年限的文章有两篇，J. Abedi等人(1987)采用逐步回归的方法并基于人口学特征、学术和资助等变量预测了博士生的修业年限，并分析了各变量对修业年限的重要性，研究表明，资助来源是影响修业年限最重要的变量，其次是是否有博士后的计划、性别和专业。H. Tuckman等人(1989)主要分析了1967-1986年间11个理工科领域毕业的博士生的修业年限。

关于资助问题，G. Malaney(1987)基于一所公立研究型大学的案例，讨论了影响研究生新生获得各种奖助学金的影响因素。对就业与职业也有不同角度的研究，M.Clark(1985)选择了6个学科领域的博士学位获得者的样本，他们分别是毕业3、5、13年的，分析了与职业成就相关的学术和个体特征对其职业产出和收入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学术能力和博士项目的质量会影响职业选择和责任感，后者又会对职业产出和收入产生影响。当然，博士毕业后的年限也会相应的对成就产生影响。J.Gibbons等人（1986）采用回溯性研究对1975-1984年间经济学科培养的博士和市场需求关系进行了分析。此外，1989年P.Isaac等人的论文涉足了“博士生是如何选择博士学位论文题目”这一话题。

Research in Higher education是一本非常侧重定量研究的杂志，该杂志是20世纪80年代刊登研究生教育研究论文最多的刊物，因此这一时期可视为定量研究深入推进的时期。

对于20世纪80年代各国政府发布的一些政策报告，学者也有一些分析和批评，例如SaraDelamont批评1987年发布的温菲尔德报告忽略性别问题，其资助政策对女性研究生群体不利。值得注意的是，英国学者Geoffrey Walford在1983年的一篇论文中分析了研究生的科研贡献，这是最早分析这一问题的文献之一。

此外，这一时期科学社会学领域中有关实验室的研究部分涉及了研究生培养问题。SharonTraweek在1988年出版的《人理与物理：对高能物理学家社区的人类学考察》一书第三章分析了高能物理学家从bifa88阶段、研究生阶段再到独立研究者的成长过程。

总的来说，整个80年代，研究生教育研究领域活跃的学者数量并不多，有关研究生教育方面的重要研究也比较缺乏。

五、总结与讨论

关于20世纪90年代之前的研究生教育研究，本文可以提出几条总结性的评论。

第一，从时间来看，对研究生教育的研究至少在20世纪20年代左右就开始了，但这些文献大多是比较简短的分析，并不是深入的专业性研究。从20世纪60年代初期开始，开始出现了专业的研究生教育研究，比如1960年贝雷尔森（Bernard Berelson）的《美国的研究生教育》。

第二，从研究生教育研究学者的学科分布来看，对研究生教育的研究并不局限于教育院系，社会学、经济学等领域的学者都从事相关的研究。

第三，从研究成果和研究者的地域分布来看，在20世纪90年代之前，对研究生教育研究成果最多的是美国，其次是英国。但同时澳大利亚、法国、瑞典等国家的学者也开始进行相关的研究。

第四，研究生教育领域的学者开始尝试提出自己的理论分析视角。David Gottlieb在1960年的博士论文中正式将当时社会学界比较流行的社会化概念用来分析研究生的培养过程，自此，社会化理论成为国外学者分析研究生培养过程的主要理论框架。从研究方法看，大多是定量研究，尚缺乏规范的质性研究。

第五，尽管研究生教育已经成为一个专门研究领域，形成了研究生的招生与生源来源、研究生就业、学术指导、研究生教育收益、研究生社会化过程、研究生对科研产出的贡献、研究生教育评估、性别与研究生教育等问题领域，但我们对高等教育专业期刊的文献分析表明，这一时期研究生教育研究在整个高等教育研究专业共同体内还是一个非常边缘的研究领域，The Journal of Higher Education， Studies in Higher Education，Higher Education等高等教育研究领域的权威期刊刊登研究生教育研究的论文数量还很少。另外，从研究的深入程度而言，也有所欠缺。英国研究生教育研究专家Ernest Rudd在1984年发表的综述文章中就指出，“对研究生教育的研究，做出重大知识贡献的还比较少”。

第六，这一时期各国的研究者主要在自己国家的范围内分析研究生教育问题，尚未出现系统的跨国比较研究。直到20世纪90年代，在美国学者伯顿·克拉克的带领下，对研究生教育的跨国比较研究才开始出现。

第七，相关学会和机构缺少对研究生教育的大规模、追踪性的系统性调查，大多是基于当下问题的短时性研究。

（选自教育学术月刊 2018年第8期 编辑：Yu Yan）